【新春偽全員】大年三十要團年「上回」

省拟果然还是我心头爱(比心)推荐一下,灵子的文都特别好看~

半隻傻喵:

#私設矚目

#「偽」全員設定為普通正常人類,一家設定不變

#文中設計各種名字或私設或真實

#如有雷同,實屬虛構

#提前祝新年快樂,闔家歡喜





家中家教嚴厲,也就過年時能輕鬆點。

快到了晌午時候,家中的弟弟王津從學堂溜回家。一溜煙到小廚房去跟廚娘撒嬌蹭了兩塊白糖糕後,又輕手輕腳跑到樓上。

王豫正在樓上的書房內,書房門開著,正看見王津躡手躡腳地走過。

「哎,你過來。」

王津本見著王豫在書房緊趕著就要跑,卻不想王豫更是敏捷,出口就叫著了他,不得不靦著笑臉走進書房。

「你午後沒課了嗎?」

王豫一手放下羊毫斗筆,將寫了「福」字的斗方紅紙揮到桌邊。一個斗大的福字,墨汁濃厚,筆畫豐腴,看就是有福得衣食不愁,飽滿得如彌勒佛。

「沒,沒了⋯⋯」王津將手背在身後,緊張地挍著手指,說完都立即低下腦袋——他依舊不習慣撒謊。

王豫看著王津發笑,又拿了一紅紙橫幅用鎮紙石壓在書案上,邊研墨邊道:「你這撒謊的功力可不及灣兒的。她比你早些回來過一趟,那一話說的可順溜了,不過又被我打發回學堂了。」

三九寒天,王津額上冒出一層薄汗,忙點頭說:「不不不,我不是說沒課⋯⋯我的意思⋯呃⋯我午後的功課忘了帶,我是回來拿的,馬上就回學堂。」

王豫笑容可掬,拿起斗筆沾墨,「那就好,一路小心。」

看著弟弟灰溜溜轉身離開的背影,王豫揮毫寫下「迎春納福」的四字橫批,笑著自言自語:「第三個逃學的。」

王豫用一個中午寫了三幅揮春。接近午後時王川從外回來,也來幫忙,邊著手開筆邊疑道:「哎?怎麼不用金粉墨?又讓皖兒收起來了?」

王豫哭笑不得地將一幅「吉」字寫成,看著飽滿濃重的墨色,道:「皖兒原不是那樣多心思,怕又是跟滬兒和粵兒那兩個混多了,都鬼靈精了起來。」

王川只笑,「那兩個偏愛精緻之物,那金粉墨也不知被他們藏了多少回了。」他說著揮毫落下一個龍飛鳳舞的福字,又輕聲驚呼著:「哎,光顧著說,字也潦草了些。」

王豫瞅了眼,笑道:「你的字從來算不得潦草二字,就留著,也別費了一張紅紙。」

王川點頭將紅紙放一邊,又攤開來兩條長形紅紙,捻著斗筆思索著準備寫副對聯,又聽王豫說:「要說大哥的字是翹楚,只可惜他今日軍務繁重,我們啊⋯⋯也算是個拙劣的代勞了。」

王川笑道:「豫哥,憑你那一手國書,你要自謙拙劣,要底下我們都回學堂重學嗎?」

王豫瞥了王川一眼,「你誇人的功夫見長呀。」

王川垂眸只笑,落筆寫下「天增歲月人增壽」之句。

兩人相對寫了會後,就聽樓下大門有開門聲,有人招呼說:「皖少爺放學回來啦」。

兩人對視一眼,都不約而同地看著書房門對開的樓梯口,聽著上樓的腳步聲,彎起嘴角等著弟弟。

王皖脫下黑色棉襖外套拿在手裡,剛上樓到一半就覺不對頭,約莫「藝高人膽大」,再說又是自己家,怕個什麼?於是就上了樓,正撞上兩位哥哥燦爛的笑臉。

王皖也掛上笑臉:「都知道我回來了?」

王川笑著看著還穿著馬甲背心學生服的弟弟點點頭,將手向前一伸,語氣分不出喜怒:「把金粉墨拿出來,緊趕著寫春聯呢。」

王皖停在書房門口,似乎對王川的話很不解,眼珠子轉了圈才反應過來似地走到書房擺盆栽的楠木架子前。他蹲下身挨個拉開木架子下的抽屜,翻了幾下,大嘆一口氣站起身來對屋內兩個一臉懵的哥哥道:「我發誓我今次沒藏那墨,剛我回來前問阿滬了,他說他藏在了這楠木架子下的一個抽屜裡,但是我找了:沒有。」

王豫按了按太陽穴,「阿滬親口告訴你的?」

王皖肯定地點點頭,又道:「可事實說明他的話不能盡信。」

做兄弟十來年你才明白這個理?——

王豫忍住要吐槽的衝動又問:「你都放學了,他呢?還不回家?」

王皖王滬王粵都上著匯文學校,照理說這三人經常是一同放學,甚少有例外。

王皖搖頭嘆道:「阿粵同他還有文學課,德拉斐爾教授說今天課後還要留他們和幾個同學一同翻譯那些英法典籍。我沒課了所以我就先回來了。」

王豫笑了聲,卻有些寒意。

「他們倆真是難得的學外文的材料。」

王川知王豫有些不悅,便打圓場道:「他們倆打小長兄就有請外教教的,自然外文好些也不離奇。」

王豫笑了笑,「長兄從來頗縱著他們倆。」

王川心想還不如自己閉嘴。

王皖不知為何聽這句話連脊梁骨都發了冷,未及細思就被王豫推去洗漱,說洗完換了身衣服再來寫揮春。

王皖的字是極好,一書丹青三番兩次讓王耀後悔送他去洋人的學校。可奈何如今世家子弟有誰沒在洋人學堂浸淫過?家中的姐姐王蘇是從上海中西女中出來的名媛,家中最小的妹妹王灣和王瓊都就讀於法國人辦的聖心學堂。這是上流社會的一個潮流趨勢,而世家子弟理應在這潮流之中。

長兄王耀一共就大讚過三人的字:繼王豫和王川後,就是王皖了。今年要等王耀從軍政中脫身來寫揮春幾乎是一個可能性為零的奢望,這三人不擔起大旗來倒是何人能擔?

王皖敏感,不知方才說錯了什麼,只覺得兩個哥哥都不大開心了的樣子,便洗的也更快些。不多時就俐落地穿好底衣裹好棉襖外套擦著仍滴水的短髮走到書房幫忙。

書房內僅有的書案不大,兩人同書已是極致。幸得書房夠大,便讓僕人搬來一張小桌給王皖。王皖脖子上還搭著一條毛巾,胡亂揪起來將頭又擦了個遍就讓人拿下去。

王皖字寫得極好,又勝在心思玲瓏,所以他多寫著合字斗方,如「招財進寶」、「日進斗金」等合字,貼牆或貼房門。

三人一起,效率自然是快,斗方比框對和春條的產量要少,只是沒有金粉墨,始終寫不了大院前後門的框對,連帶著一些斗方「福」字、「吉」字、「祥」字通通都不得動筆——合字斗方就也罷了。

當著兩位哥哥略帶幽怨的目光,王皖低著腦袋擺弄著自己的剛寫合的「紫氣東來」斗方,盡量避開那兩位的眼神。

王皖心底那個冤啊:這墨不是他藏的真是瞪他也沒用。

三人一時無言,後來還是從黃埔軍校訓練回來的另外三人找到了金粉墨——

當還是一身軍服風塵僕僕的王京指著僕人從家中的小魚塘邊挖出那一罐金粉墨時,王湘的下巴都要掉地上,只差沒搖著王京的肩膀問:「你都遠在黃埔呢!哪裡就知道他們把墨藏在哪裏?」

王京瞥了妹妹一眼,嘆了口氣道:「你還記得粵跟滬說過:如果有天魚塘沒魚了那肯定是他吃的?」

王湘沈默。

王桂點點頭,又問王京:「你怎麼就記得他說要吃了這塘魚?」

王京咬牙切齒:「因為這裡面有幾條魚是我養大的。」

王桂不作聲了。

王京、王湘和王桂都花了多少有將近兩日在歸途上,正是坐火車坐到筋骨痠痛的時候,見金粉墨到手,王豫也不多拘著他們,都叫僕人打
熱水給他們洗塵。

而重得金粉墨的三人忙補上各種門心,春條,大門的框對和橫批。一個上午加一個中午的活挪到午後才一次性做,替他們問候還在學堂唱法語的那兩個。

稍晚些時候,王豫、王川各捧著一疊揮春,王皖拿著漿糊,換了常服的王京跟在後面單手拎著一把短梯,四人浩浩蕩蕩地貼起了春聯。

由大門貼起,王京身材高大,只踩兩級梯就夠到了門楣。王皖就把他推上去貼橫批,他一手拿著「辭舊迎新」的橫批,一手把舊的橫幅撕乾淨,重新塗上漿糊後,雙手捻著「辭舊迎新」的兩角想找個平衡貼得美觀些。

正對齊著,腳下一陣晃動,王京慌忙放低腰身穩住下盤,一手也險些按到塗滿漿糊的門楣上。

王京定睛一看,旁那三個寫揮春的不知何時已經走遠了兩步,而方才晃他的罪魁禍首站在他身邊安之若素地評論著:

「下盤挺穩,看來你沒放鬆訓練。」

罪魁禍首一看就是個軍人,深藍色的軍裝整潔肅穆,皮帶褲腿一絲不苟,軍帽被拿在手上,肩上攏著一件毛領大衣,遮住了肩章。不過憑他的氣度,應在高階。

王京看是王秦,就恭敬地下了梯子向哥哥問好,「國家未振,不敢鬆懈。」他看了一下,又問:「秦哥,王冀那傢伙沒跟著你一起回來嗎?」

王冀同王京同年上的軍校,不過兩人南轅北轍擇校不一,就是小時甚是投契。

王秦點點頭,嘴角噙著一絲笑答道:「他跟遼那幾個要遲些回,上頭要視察他們這屆學生。」他左右看了王京一遍,伸手拍拍他的肩頭又道:「看你這樣我就放心了。當年都叫你去保定軍校,你偏跟著湘兒和桂去黃埔軍校,都當你知道我是你那一屆的總教官,怕了要躲懶。現在看來還是英雄出少年呀。」

王京自知這個從小到大都對他要求嚴厲的兄長不常誇讚人,今日這一段話,可是讚得十成十的足了。到底還是個小少年,便喜笑顏開,又有幾分不好意思地自謙道:「我火候未到,定會認真努力,光耀門楣。」

王豫瞇著眼睛在旁看著這段,忽地橫插一句嘴道:「是了,祖上是軍功建的天下。這輩出了幾個崇洋媚外的,也得有個將帥之才才好。」

王秦不解其意,王川與王皖卻聽出了弦外之音,王皖於是道了一句見好的收場:「也得有豫哥這樣的翰林學人才夠光耀門楣,不然都只會兵法外文的——好歹是華夏兒女,要只會這些,我們一家都成什麼了。」

王豫心知王皖在全雙方的面子,也就不說那久久未歸的兩個了。

幾人貼好了大院門上的春聯後,一輛人力車停在大院門口。幾個扭頭一看,正巧看著一個帶著圓形眼鏡的斯文青年正紳士地伸手讓車上的女士搭著下車。

女士未婚,上身裹著純色的夾絨棉衣,一條油光水滑的大辮子從腦後繞到肩上,搭在胸前;下面的白色旗袍擺上點點紅梅,開叉下一雙黑色高跟鞋,襯的腿白如雪;女士下車後瞧向大門處那幾人,美眸生輝,紅唇如火。

王秦先喚了一聲:「小浙,小蘇。」又說:「小蘇這是新作的旗袍?」

王蘇一雙明眸彎成月牙,笑道:「秦哥好眼力,這今天剛拿到的,可合我?」

王秦點點頭,又道:「這敗家的,你屋裏都存了兩箱旗袍了。」

王蘇笑容不變,蓮步輕移上前挽了軍官兄長的手臂說:「我花我自己的錢,哥哥倒是替我心疼。」

王浙在旁插進話:「秦哥本不心疼,偏你有幾次央他給你的衣飾買單,他就怕了。」他當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便是揶揄他人也是極溫文儒雅的口氣。王蘇只嬌嗔地剜了他一眼,並未反駁。

王川出聲讓王浙和王蘇先進屋取暖,他們那幾個繼續貼春聯大事。

王蘇也不推辭——她旗袍下沒換太厚的棉褲,方才在人力車上有王浙借她大衣蓋腿還好,現下真有些冷了。

王浙看王蘇進屋,扶了扶眼鏡繞道進廚房去了。

彼時天已大暗,太陽即將沉到盡頭,僅餘一絲光亮照耀大地。

王家宅邸在長街街口,夕陽餘光從街尾照過他家飛起的簷角,瓦上琉璃流光,富貴人家。

街尾處漸漸出現五個孩童打鬧的身影,走近一看,有兩個稍大些,另外三個形容尚小。五人都是相似的學生服飾,稍大點的王津與王港一人一邊挾著王灣在走,王澳和王瓊在後面推搡著王灣的肩。

王灣上身的棉襖外套被弄得歪了,毛領中露出藍色的旗袍立領,垂至胸口的兩條麻花辮也鬆散不少,兩邊紮辮子用的灰色毛球都歪了。

小妮子儀態盡失,白襪黑毛靴從黑色長裙下踢蹬著,仍不放棄地呼叫著:「放開我啦!我要去找閩哥哥!」

「別鬧了,說了閩哥今日不得空要去學堂找粵哥,你知道去匯文學校的路嗎?」王港不勝其擾,卻也不得不挾緊了小妮子的胳膊。王灣的動靜不小,她的蝴蝶領結都被弄的一邊大一邊小。

王灣不服輸,繼續抗辯:「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會去!」

王港斜覷她一眼:「你就是個小孩子,再說了放你去,回家怎麼跟大哥交代?該又把你那些不回家的例子圈一個帳本,我雖愛看這些帳目,但獨獨不愛看你的帳目。」

此言一出逗得王澳笑出聲來,背上的藍布書包顛顛地,手上更加賣力地推著王灣:「灣灣啊,我今天數學考得不錯,就且饒了我,讓我歇息去別算數了。」

王灣泫然欲泣:「你們都不是好人!我找閩哥哥真是礙著你們什麼事了?又不是不回家不過晚點再回嘛!」

王灣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眼睛生得圓,瞳色又淺,一瞬間委屈起來,尋常人是招架不住的——可一起長大的就不買帳了。

王津索性偏過頭眼不見為淨,正色道:「女孩子家遲回家又是個什麼禮?先生白教了⋯⋯好了好了別生氣,我記得川哥買了紅燈籠在家,咱們回去掛燈籠玩好吧?走啦走啦!」

王灣翻了個白眼,心想不都要到家門口了嗎?我還能說什麼呢?然後在心裡默默給挾著她的兩個哥哥和推著她的弟弟妹妹畫小人。

五個最會鬧騰的到了家直接掀起了一場「腥風血雨」。

五個玩鬧到客廳的時候,王蘇正幫著王湘在頂閣的閨房中上鴨蛋香粉。

香粉香滑,上臉自然。王蘇叫王湘抬臉,翹著纖細的蘭花指拿著粉撲點按在王湘臉上,戲謔著:「瞧你,都叫你隨姐姐到上海唸書,你偏好好的要去上軍校,曬了這兩年看都黑成什麼樣子。我的香粉都要見底了。」

王湘現在換下了一身軍服,身上穿繡著鵲踏枝的輕粉旗袍,頭上的辮子也被王蘇重新用紅頭繩編好,比得方才的英姿颯爽,現在是柔美婉約。

王湘笑道:「哈,好姐姐別想嚇我,你才沒有那麽小氣呢。」

王蘇巧笑倩兮,粉撲按上香粉,手上使了點力推到王湘臉上,道:「嘴倒甜。」

正說話,只聽弟弟妹妹們在樓下的吵鬧聲漸大。姐妹兩對看一眼,一同起身就下了樓。走在最後幾級樓梯時正看見王灣在客廳掙開王港的手時一個回身,一胳膊拐下了旁邊立著的木架子。木架子應聲倒地,上面放著的君子蘭也碎開了花。

「落地開花,富貴榮華。」王湘忙念了句吉祥話,又看著幾個小的,眼神頗是嚴肅。

「放學回來不緊趕著洗澡倒先給姐姐們開花看呀。」王蘇訓著把目光投在王灣的頭髮上,嘆了句:「都去洗漱,尤其是你灣兒——你做姐姐的看看瓊兒——女孩子家家的,你看你成什麼樣子。」

五個小猴子諾諾地應了一聲,都湧著上樓去洗漱。

王蘇走幾步俯身將君子蘭連根扶起,王湘也搭了把手,喚來人掃掉花盆碎片,又拿了新花盆來培土。

王湘見王蘇要上手培土,忙攔著說:「你穿的是新旗袍,仔細髒了衣服,就讓下人來吧。」

王蘇搖搖頭道:「無妨,這盆君子蘭是大哥的心頭好,我倒怕他們不會弄,傷了花根。」她見王湘欲言又止,便調笑道:「你怕我髒了衣裳,可知道我都想叫你去廚房做幾個菜,到時可是你要髒了衣裙呀。」

蔥玉十指穿梭在新土之中,漸漸染了污。王湘看著,便說:「做菜嗎?好呀,讓我看看我的廚藝是否有退步!」說罷就作勢挽袖,大步流星地往廚房去了,王蘇愣在原地,白張了張口愣是沒叫住王湘。

王湘做的一手好菜不錯,只是她現在穿著一身旗袍又剛上了香粉,鑽進去那熱氣熏天,油煙四散的⋯⋯王蘇只覺自己努力了一下午的成果要敗了。

培好了土,王蘇將君子蘭擺回原位,就打算上樓去逮王灣梳妝。剛上兩步台階,大院處就有人高聲歡呼說:「哎唷哎唷!大少爺您可回來啦!哎還有冀少爺!」

王蘇忙退回腳步,走前幾步到前廳,正對上僕人幫王耀解開灰色的毛領大衣。玉樹臨風的長兄同王秦似的一身軍裝肅穆,只是這長兄長著一張玉似的臉,比起像軍人他更像是個文人;又看平肩寬闊,臂膀勻稱;皮帶勒了細腰,兩條長腿筆直,在軍人的體格中是適中,又是管頭腦的參謀長,體格符合標準便好。

王冀比王耀高些,體格卻比王耀還要瘦,他抹了把凍得有些發紅的臉,對妹妹微笑道:「呀,蘇蘇真是我家第一美人,穿得起洋裝架得起旗袍。」

王蘇俏臉飛紅,抿嘴一笑說:「哥哥怎曉得拿我說笑。」

王耀跟王冀對笑一聲,除去手套,指頭一點在王蘇的眉心,動作親暱,「不是取笑,阿冀句句屬實,我家蘇兒確實是美人。」

王蘇接過王耀的手套,笑嗔道:「長兄也是,幫著哥哥來嘲笑我,我可不理你們了。」說著輕快地轉身,跳著腳步,曼妙的身姿消失在樓梯口。

王耀搖頭笑笑,對王冀一指說:「嬌俏小姑娘的小性子上來了。」

王冀也陪著笑:「蘇蘇難得害羞,也就大哥你能讓她臉紅。」

王耀鬆開軍服立領的的頂釦,垂眸笑說:「蘇兒平日在名媛圈一呼百應的,若常做這小女兒姿態又豈能服眾?」

王冀附和道:「大哥說的是。」

「我說怎麼聽你的聲音——呀,大哥回來啦!」

王京從後廳轉出,高聲喊著王冀,看到王耀的那一剎那倏地收了音調,神采飛揚的表情也猛然收斂了一大半。

王耀定睛看著王京,招手道:「京兒過來,讓大哥瞧瞧。」

王京聽話挪近,王耀拍拍他的雙肩,又轉過他的肩膀,將渾身上下看了一眼,終展笑顏說:「不錯不錯,是個軍人的體魄。」

王京垂眸敬道:「比起大哥,我還要更加努力才是。」

王耀點頭:「你有此心甚好,」又轉頭拍了下王冀道:「你們兩兄弟先說會話,我先去洗個澡了。」

兩兄弟同聲答道:「是,大哥。」

瞄著王耀離開後,王京才狠拍了一巴掌在王冀背上,壓低聲音道:「好小子,我今下午的火車回來一早就告訴你了,你居然敢不來接我。累我白白拖著湘兒和阿桂在火車站白等了好一陣。」

王冀「哎唷」一聲側過背,面上卻沒什麼痛苦的表情,「你也真是⋯當我神仙?大哥那些上頭的臨時決定來視察又不是我預料的。」

王京佯怒道:「學王粵那傢伙說一句:這禍是你的,你得賠我。」

王冀素來實心腸,也不多計較,見王京倒竪眉毛了就認了,點頭答應:「好,賠賠賠,要怎麼賠?」

王京這才滿意地點點頭說:「明天陪我去燒槍。」

王冀斜覷他一眼:「年初一你且看誰給你動槍桿子。」

王京不放棄:「那就我回去前某一天——不管你有沒有約。」

王冀無可奈何地看著王京,嘆了口氣道:「好啦好啦,你走之前我一定跟你比一次。」

王京彎起嘴角,抬起一方手掌:「君子一言。」

王冀哭笑不得地握上那手掌:「駟馬難追。」

小時王京就慣用這招,因為他知道這一握手,王冀定會信守承諾。

王京得了承諾便退王冀去換衣服,自己也去看看其他那幾個弟弟的進度了。

地下,王皖在洗手池剛洗淨一手的漿糊,手被搓得有些發紅。轉身找擦手紙時正對上門外路過的王桂。

王桂雖清清冷冷的樣子,但也停下腳步關心一句:「洗得掉嗎?」

王皖莞爾一笑:「托福,就是手有點紅。」

王桂看了眼,當兵的他不甚在意這些手紅不紅的事,他在操場日常沒被曬脫皮是萬幸。

王皖見他只是嗯了聲做回應便問道:「你不覺有些奇怪?」

王桂反問:「什麼奇怪?」

王皖故作玄虛地壓低聲音:「你不覺得少了幾個人嗎?」

王桂略轉了轉,明白道:「王滬王粵啊?」

王皖點點頭,「可不是。都多晚了還不回來。」

王桂看著王皖,目光仍是微涼,似乎有點不明白王皖的意思,只說:「他們自己做完了事會回來的。」

王皖差點扶額:好得很,這彪悍的木頭樁子。

「我聽前頭的動靜想長兄已經回來了。我們不如就去看看他們的進度順便催他們回來吧⋯⋯」既然王桂聽不進拐彎抹角的,王皖也不介意說的比白紙還直白。結果換來王桂反問一句:「啊?為何勞師動眾?」

王皖強笑道:「打斷骨頭連著筋⋯⋯」

王桂正色道:「我一般動刀子砍。」

好傢伙,言下之意連筋都要斷嗎?好,你有能耐啊你動刀,在下不奉陪了。

王皖擦淨手,將擦手紙揉皺扔進紙簍裡,保持微笑:「似乎也有這個解決辦法⋯⋯是我多慮了⋯⋯」

王桂點點頭,轉身離去。

其實王桂聰明不下王皖,王皖說的他都聽得懂,只是他故意裝傻充愣。他本性不喜近人,又不樂意多麻煩,加之他知道滬粵二人合一起的瘋癲——他本不要著這兩個混世魔王的道,更何況還聽說王閩也在。

晚回來危險?王桂想著看向院牆外初初掛起,如夢如幻的月神——是他們倆危險還是路人危險都說不定呢⋯⋯

彼時夜幕低垂,食廳的大圓木桌上已擺好了青花瓷食具,下人們根據座位分別擺上茶杯和酒杯。

換上了新衣裳的王津王港王澳都繞在食廳,由兩個抱著紅燈籠的僕人跟著,搬著梯子在房梁上掛燈籠。

王湘正端了兩條兩面煎香的魚出來,卻只叫擺在近窗台處不許吃,到明日初一才能吃。

王浙擦著手也跟出來,他長袖挽到手肘,臂膀線條優美,看就是文人的手。他笑指著那盤魚問:「這是怎麼個心思?」

王湘回頭看了那魚一眼,笑道:「哦——那是粵兒的鬼主意,說煎一雙魚放到年初一再吃,叫『年年有餘』,我看這主意有些說頭,況且煎魚靠著窗邊冷氣,能放到明日,就做了。」

王浙溫和地輕點頭應和,「粵兒素來是心思靈敏,為旁人所不及。」

他又點了點王湘的腦袋柔聲道:「廚房我看著就好了,湘兒快叫你蘇姐姐給你瞧瞧那香粉可要重新敷過?」

王湘雙手撫上臉頰,「呀」地低聲驚呼,忙說了句「多謝提醒」就急匆匆地跑上樓去了。

瞧著妹妹即便是從軍仍是纖細的身材似出籠鳥般飛上樓,王浙兀自笑笑,將長袖挽下,又看在梯子上還相互打鬧的王港與王澳,不禁輕聲斥道:「別鬧,想每個人大過年都要磕一臉傷?」

王津順勢揪了一把王澳的衣袖,後者不依不饒地鬆開了手裡拽著的王港的褲腿。

王港對這教訓置若罔聞,腿腳上的功夫輕快,手臂一伸把手裡的紅燈籠高高掛在房柱上伸出的一彎勾上。

王浙哭笑不得,揚手招王港下來道:「我遙遙看院門那裡還沒掛燈籠,我拿了火柴蠟燭同你們一起去吧。」

屋內的燈籠夠紅就可以不點亮,放門外的還是點的好看。

王港爬下兩級梯後直接凌空跳到地面,看得王浙膽戰心驚——

小子落地沒穩,手撐了一下地才直起腰來若無其事地拍拍手上的灰,小臉高昂著小驕傲,白白讓王浙說不了他一句。

王浙苦笑著輕嘆了口氣,轉身從壁櫃裡翻出兩支如手腕粗的紅燭和一盒火柴。火柴盒看著有了些年頭,盒面的彩畫已褪色,依稀可見還有幾朵小金花圍著一個商行號在當中。

王港見狀伸手欲接那紅燭與火柴,卻被王浙收了手道:「你還小呢,火這玩意先別碰哈。」

王港訕訕收回手,輕聲嘟囔著:「您也沒長我幾歲呀……」

王浙失笑地揉揉王港的腦袋:「是呀,但剛好大到可以用火的年紀。」

王港忙挪開幾步,只得不做聲地跟著王浙去大門那兒。

王澳樂意看王港無言,便興高采烈地跟著王浙去掛燈籠。

在大院門口剛掛好一邊的燈籠就看著看著王鄂與王蒙陸續回到家。王鄂打了個招呼,只問王浙:「湘兒回來了?」

王浙輕笑著向院內那二樓某一扇窗指了指:「估摸著是同灣兒一起被蘇兒強按著整理儀容呢。你們不如先上樓整理一下,也快開飯了。」

王鄂聳聳肩,王蒙只點了個頭,兩人便進去了。

王浙同那幾個皮猴總算把燈籠掛好後,便趕著那幾個去洗手。樓下的洗手地方也就那麼一個比較亮堂的,趕了猴崽子們進去洗手時就碰著不知洗了幾次手現在正給已經通紅的雙手抹雪花膏的王皖。

王浙驚異地看著王皖紅的跟豬蹄似的手:「你這是把手凍水裡了?」

王皖晃了晃一手,淡定解釋:「總覺得手上還黏著漿糊,就又反復洗了幾次。」

王浙奇道:「你也不怕掉皮……」

王皖笑了聲說:「要有一點漿糊在我手上,我不搓到見骨?掉皮算什麼。」他從鐵罐裡摳出一點雪花膏抹在手背上暈開,「要開飯了麼?我幫你去廚房說說?」

王浙點頭說:「麻煩你了。就說要全部擺好盤準備隨時上菜。」

王皖得令,拿著雪花膏就往廚房去了。

王浙在原地低頭掰著手指點了點數——仿佛人齊了還是沒齊啊?印象中似乎齊得差不多了吧……

然後到了大家準備就坐吃團年飯的時候,王灣一句話話就把還在懵逼的王浙徹底驚醒。

王灣被王蘇一通拾搗,頭上扎著兩個紅色的毛絨球,身上貼身一件金團紋紅棉襖,下面是圍了白毛邊的織錦紅裙,眉間又點一粒硃砂。俏皮可愛,說的話卻是明白得令人驚詫——

王灣拉著王蘇的手問:「蘇姐姐,閩哥哥還沒回來呢?」

大家剛要落座,王耀在桌上首莫名捕捉到這句話,就站住隨意看了一圈問道:「阿閩還在房中沒下來?」

大哥沒落座,所有人都得站著。面對大哥的問題,大夥兒面面相覷,王秦桌下輕踢了下王豫的腳後跟,愣是要這個哥哥做個出頭鳥。

王豫硬著頭皮道:「阿閩還沒回來,聽說是去了匯文學校。」

王耀問:「他好好的在西學學堂上課跑去那做什麼?」

王豫輕咳一聲答道:「似乎是去找滬兒和粵兒……」他說著給王皖使眼色,王皖嘴角抽搐著接上話道:「呃我回來前就見閩來書院找粵,說約好了要做什麼……我不曾記得清……」

此時王耀也認真了面色,一雙美目閃著鷹似地目光看著王皖,後者從不抬頭,似乎覺得桌上的青花餐具十分養眼。

王耀又問,帶著幾乎不抱希望的凝重語氣,「那麼粵兒是在——?」

王皖欲哭無淚,恍然間後悔為何自己要同這二人上一間學校?他此刻真願轉學去西學學堂罷了。

「他……他同滬今日都有額外的文學課,聽德拉斐爾先生說還要留他們去做翻譯。」

王耀忽地綻放出一絲笑顏,如牡丹開花,名動京城——不過驚著了在座的各位。他說,語氣間竟是溫和不少:「所以,滬兒也沒回來呢?」

大夥兒沉默,王皖一時驚嚇只點了點頭。

王耀繼續溫柔地問道:「他們這文課是什麼時候結束?」

王皖答道:「他們今日是午後的課……不過一個小時的課……」

王耀聞言一掌拍桌,震得王皖忙噤了聲,在座站的大家都不由得繃直了雙腿,連王港也垂下頭減低存在感。

事情風頭火勢,誰撞上不是個死?

王耀雖仍淺笑著,可有眼睛耳朵的都知道他並不似面上那般好心情。

王耀犀利的目光游離在各個弟弟妹妹身上,看了兩圈回來,他自己倒拉開椅子坐下了,坐姿如鐘,適才拍了桌的手仍擱在桌面上。

他是坐下了,可現在其他人誰又敢坐下呢?

王耀深吸一口氣,等氣氛凝重到了一個地步才開口道:「大年三十闔家團年飯,他們三倒尋了好去處,為國際文化貢獻綿薄之力——」轉瞬話鋒急轉直下,厲聲道:「造反啦三個!還不快去糾他們回來!」


「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评论
热度(81)
  1. 共4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顾怜吾 | Powered by LOFTER